03 上海外灘新舊照片對比(誰能具體談談 海派文人的人品問題(上世紀初期的海派))

时间:2024-07-07 02:10:53 编辑: 来源:

對物質的驚喜和恐懼。對于海派,都市已無所謂 天堂和地獄的明顯界限,同時,又存在著把都市描畫成天堂或地獄的全部可能性。

這樣的物質化都市的觀念,海派怎能存希望從鴛鴦蝴蝶派那里繼承呢?綜觀最優秀的鴛 蝴通俗社會小說,特別是專寫上海的,如包天笑的《上海春秋》、朱瘦菊的《歇浦潮》 、平襟亞的《人海潮》、畢倚虹的《人間地獄》,它們對現代都市的態度只是揭發罪惡 和弊端,從農業中國的立場出發。這批小說好似對現代進程的大上海眾生相給予一個詳 盡的攝錄,富有時事性、秘聞性,很可借此存下一部豐富多彩的上海風俗史,卻缺乏獨 特的眼光和生命的體驗。所以,夏濟安可以對《歇浦潮》、《上海春秋》保留下的老上 海風俗材料“佩服得五體投地”,卻最終仍批評說:“這種書的缺點是:作者對道德沒 有什么新的認識,只是暗中在搖頭嘆息‘人心不古’;對于經濟、社會變遷,也沒有什 么認識,只是覺得在‘變’,他們不知道,也不care to know為什么有這個‘變’。他 們自命揭穿‘黑幕’,其實注意的只是表面。”[4]

接著看兩性主題。海派和鴛鴦蝴蝶派文學歷來被認為是最擅長表現男女關系的文學, 前者寫戀愛小說,后者寫言情小說,就是這兩種叫法,中間的區別已經夠分明了。在都 市背景下表達人與人的關系,包括兩性關系,海派的現代性可說直逼眼前。如果沒有對 兩性問題的思索,新興的戀情方式同丑陋的色情勾引,如何分得清楚?海派內部這兩種 城市兩性的典型表現,顯然色色具備。而將“性”與“愛”兩相分離,使得“性”裸露 出某種“原始”的意味,是最易與那種為“性”而“性”的描寫相混淆的。這樣,在都 市,性愛的美與丑激烈碰撞,海派文學中的佼佼者,就有了葉靈鳳的性懺悔、張愛玲的 對女性困境的逼真寫照、徐訐的尋覓性愛和情愛真正出路的意識。海派的兩性文學,從 生理搏動到包孕現代生命哲學,都市人的內在心理沖突均得到充分的展示。

而鴛鴦蝴蝶派的言情,長久地在“傳統道德”的圈子里打轉。它最早的境界,是同情 于妓院里的戀情,后來是揭發用金錢買“性”的可悲。到了張恨水的《啼笑因緣》、秦 瘦鷗的《秋海棠》、劉云若的《紅杏出墻記》這三部言情代表作出現,鴛鴦蝴蝶派文學 的兩性表達攀上了自己這派文學從來沒有達到的高峰。其中,前兩部意在暴露軍閥惡勢 力對伶人的肆意踐踏,“真情”的被毀滅,世上美好事物的被毀滅,即是全書文學價值 的所在。《紅杏出墻記》可能是此類小說中最出格的一種,兩性中多愛的現實性,婚外 戀釀成人物的內心焦慮和痛苦,都得到了正面的表述,是很難得的。但這部小說,情節 設計花哨,懸念的設置尤其復雜,通俗小說的“本性”即注重故事的熱鬧往往掩蓋了對 兩性關系的深入探討。如此看來,把海派的兩性觀念與鴛鴦蝴蝶派的相比較,現代性差 距之遠也是十分明顯,談不上有什么直接前后接續關系的可能。

再來看新與舊的主題。表面上看,兩派在這里似乎很不接近,鴛鴦蝴蝶派的文學是寫 舊的,感情也傾向舊的,而海派就是要出新,要現代,要摩登。其實不是這樣簡單。鴛 鴦蝴蝶派的作家為了獵奇,觀念是陳舊的、落后一步的,描寫的事物反而是上海剛剛登 場的嶄新嶄新的東西。對于社會的新舊交替,它倒容易廉價地將新的終將取代舊的,直 線地告訴讀者。海派的都市故事發生在十里洋場,穆時英的流線型的上海,“爵士樂, 狐步舞、混合酒,秋季的流行色,八汽缸的跑車,埃及煙”[5],多么時髦,但有意味 的是這樣的上海仿佛仍被鄉土中國包圍著。穆時英一方面是洋場文學的“圣手”,一方 面卻用寫舞廳、酒吧的筆,來寫《父親》、《舊宅》和集外的《竹林的惆悵》。(注: 穆時英的《父親》、《舊宅》收《白金的女體塑像》,現代書局1934年7月版。《竹林 的惆悵》作為遺作發表于1954年10月澳門《小說月服》第8期。)這些小說是些十足的懷 舊感傷的故事,作者似乎是患了“懷鄉病”。而海派的另一位作家施蟄存背靠松江、蘇 州、杭州,寫他的鄉人在上海的遭遇如《春陽》、《鷗》,同他的《梅雨之夕》、《巴 黎大戲院》純都市人的感覺適成對照,可見他身上充溢的“鄉土情結”和“民間情懷” 。讀海派的這類小說如置身于都市中的鄉村,或者拉開更大的時空距離,似覺置身在宏 大鄉村世界的一個邊緣城市。新舊的摻雜更顯錯綜。

海派描寫舊事物怎樣附著于大都會肌體之上,尤其深入的是一種新上海的舊家族文學 。張愛玲、東方@①@②便是最長于寫舊的世家兒女在都市的遭際與不測命運的。作為李 鴻章的重外孫女,張愛玲寫出的《傾城之戀》、《金鎖記》、《花雕》,是由舊家族世 界的失落,轉而向上海、香港的世俗市民生活去尋找個人的精神家園的。張愛玲盡管熟 悉出入電影院、服裝店的洋派生活,但她發現在此類簇新的消費方式下面,所殘留的都 市感情方式,有多少仍是那么古老:封建性的嫉恨幾乎貫串了她作品人物男女之間、上 下輩之間的恩恩怨怨。張愛玲真正了解上海首先還是傳統中國的一分子,然后才是添加 上去的“現代質”。她說過:“上海人是傳統的中國人加上近代高壓生活的磨練。新舊 文化種種畸形產物的交流,結果也許是不甚健康的,但是這里有一種奇異的智慧。”[6 ]這是對中國新與舊的透底的認識。東方@①@②的作品成集的有《紳士淑女圖》,他的 小說里面活動著洋場上的舊家子弟,留下了從滿清貴族到新型少爺(“小開”)的錯雜腳 印。東方@①@②表現上海的新中有舊、新舊過渡,也是別開生面。

關于現代上海的新與舊,常與變(沈從文喜愛談論湘西的新與舊、常與變),如果沒有 對現代中國相當深入的觀察、認識,是無從融匯到文學寫作中去的。鴛鴦蝴蝶派對都市 的看法遠遠落后。海派的都市意識具某種超前性質,這只有在提前體驗了工業化都市而 反叛的世界現代派文學和美學的影響下,才會產生。已經有學者指出,中國海派的審美 根源來于唯美主義。(注:參見解志熙《美的偏至》,上海文藝出版社1997年8月版;李 今《海派小說與現代都市文化》,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年12月版。)所以,將海派和鴛 鴦蝴蝶派的文學都市意識兩相對比,它們的思想資源也是不同的。我們只能感嘆于中國 現代文明的發展在一地之內的不平衡性,想到它們的錯位,而主要不是想到他們有什么 相互繼承關系。

說到雅和俗,在文學面向市民讀者、面向消費,因而全部或部分地走向“通俗”這一 方面,海派和鴛鴦蝴蝶派倒是最有接近點的。

海派的雅俗善惡二元混雜,來源于上海這個商業都市的二重性。一方面是新生的、有 活力的現代都市;另一方面,因為有舊文化的多層包圍,因為現代性質的文化消費并不 能排除消極面,現代文明也能媚俗,它就呈現出善惡兼備的形態。又由于讀書市場的商 業趨利作為重要動因,海派如想無限地求新求奇,就要發展自己的先鋒性;如從眾、從 俗、從下,就會追求趣味,反對崇高,擴大自己的通俗特征。海派的雅俗,還同上海這 個都市的讀者分流有關。雅是為了呼應這個城市的雅讀者群,包括洋行、海關、銀行、 公司的寫字間讀者,也包括鐵路、郵政雇員的一部分及大中學校師生的一部分(即有的 是海派的讀者,有的則構成激進的左翼讀者群)。俗是為了迎合通俗讀物的讀者群體, 如低級職員階層、廣大的店員階層和其他居住在石庫門房子里的市民階層。這樣,海派 在上海的先鋒文學市場和通俗文學市場兩邊都占據了位置:表現都市新的觀念、新的生 活方式的海派文學,由先鋒而高雅;俗的支流則表現艷情、恐怖、騙局,收集城市奇聞 ,制造軟性文字,由通俗而低俗而媚俗。在通俗文學市場之上,30年代的海派同生命力 頑強的鴛鴦蝴蝶派終于遭遇。

綜觀上海的小報、畫報的歷史,我們一時幾乎難于辨認海派文人和鴛鴦蝴蝶派文人了 。小報從晚清誕生,一路下來比較有名的如《晶報》、《社會日報》、《立報》、《辛 報》、《力報》、《海報》、《吉報》、《鐵報》、《亦報》等,在城市的覆蓋面都頗 大。起《福爾摩斯》、《金剛鉆》、《開心報》這樣名字的,當然娛樂的意圖自明。還 有“白相人”辦的報,有“花報”,不一而足。可能有操守的鴛鴦蝴蝶派作家也只肯在 像樣的小報上露名,但有的海派作家不避小報,比如張愛玲。她看小報,也在小報上發 小文章,發過議論說:“我對于小報向來并沒有一般人的偏見,只有中國有小報;只有 小報有這種特殊的,得人心的機智風趣”[7]。

在上海40年代的市民讀者群手執的文學讀物里,我們也一時難辨海派的作品和鴛鴦蝴 蝶派的作品了。因為原來20年代末讀鴛鴦蝴蝶小說的老市民(比如魯迅的媽媽魯瑞老太 太不讀兒子的新文藝,而只讀鴛蝴體小說),和讀新感覺派“穆時英風”文字的新市民( 如沈從文不屑地提到的“一面看《良友》上女校皇后一面談論電影接吻方法那種大學生 ”[8]這些人),兩者是涇渭分明的。到了淪陷時期的上海,鴛鴦蝴蝶派明白新市民讀者 是它們的唯一選擇,因為20、30年代出生受新式教育的年輕一代已經開始看小說了。于 是,《雜志》、《小說月報》(顧冷觀主編)、《大眾》、《春秋》、《萬象》這些40年 代的流行刊物,有的是鴛鴦蝴蝶派文人編的,有的是海派文學家編的,居然你中有我, 我中有你,各期的目錄上,鄭逸梅、張狠水、程小青、張愛玲、孫了紅、施濟美、周瘦 鵑、施蟄存、沈寂、包天笑、徐卓呆、予且、丁諦、周楞伽等的名字同時出現,打成一 片。(注:如將這五種雜志兩類作家的名單抄下,委實太長。這里主要錄于《萬象》, 分開來,鴛鴦蝴蝶派作家有鄭逸梅、張恨水、程小青、孫了紅、周瘦鵑、包天笑、徐卓 呆,海派作家有張愛玲、施濟美、施蟄存、沈寂、予且、丁諦、周楞伽。)30、40年代 成名的海派作家,許多人的作品模糊了純文學和通俗文學的界別,有的成為純文學和通 俗文學的兩棲人。張愛玲的大部分小說如《傾城之戀》、《紅玫瑰與白玫瑰》、《金鎖 記》,純文學性和通俗文學性兼有,思想意識偏淺的像《多少恨》、《小艾》是通俗作 品,而《封鎖》無論如何只能算純文學作品。予且的情況要單純得多,他的長短篇小說 《如意珠》、《鳳》、《七女書》等,全部是分不出純文學和通俗文學的。從當時一部 分暢銷文學雜志的面貌上,能分明看出兩派在通俗層面上雜糅的格局。

不過,雜糅的局面也僅止于雜糅而已。兩派的小說這時可以都寫家庭婚戀題材,敘述 方式和敘述語言可以很為接近,但思想意識仍不在一個層次上。試以周瘦鵑的《秋海棠 》和張愛玲的《金鎖記》作比,《秋海棠》在社會上的影響要大得多,知名度也高,可 兩者還是無法放在一個層次上閱讀接受。我們還可拿幾個鴛鴦蝴蝶派和海派前后接替辦 下去的著名刊物來研究,同樣能發現這個問題。像《良友》,一個1926年2月創刊的畫 報(文字部分一直占相當的比例),最初由伍聯德、周瘦鵑先后編輯的時期,它是鴛鴦蝴 蝶派的刊物。1927年3月梁得所接編,編到1933年8月為止,大力推行改革,每期能發行 到四、五萬份之多,不僅在國內,而且在東南亞發生廣泛影響。他改革的方向是讓《良 友》陡然成為海派畫報,而不是讓它由“鴛蝴”自然演變為海派。因梁得所需要學周瘦 鵑的地方不多,即便是最接近的封面女郎,也從妓女一變為職業婦女、電影明星了。其 它像大量增加世界美術攝影作品的介紹,增加現代科技知識的插頁,登載現代派小說特 別是登載穆時英、施蟄存、葉靈鳳新感覺派的作品,25期后說明文字用中英文對照等等 ,距離鴛鴦蝴蝶派的舊式氣息該有多么大是一望而知的。《萬象》也應作如是觀。不能 僅看到兩派的文章同時出現在一個雜志上,就以為是雅俗滲透的全面完成。《萬象》越 兩年改由柯靈主編之后,氣象大變,成了新文藝海派雜志,衣食住行和嚴肅的東西兼得 。但我們讀同時連載的長篇小說,張恨水的《胭脂淚》,張愛玲的《連環套》,師陀的 《荒野》,通俗就是通俗,純文學就是純文學,中介就是中介,彼此相去的有效距離, 仍是不允忽視的。

最有意味的,是《萬象》上關于“通俗文學”的討論。陳蝶衣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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